原创 Chris 中南屋 收录于合集#环境保护 23 个 #赋权 119 个
“上学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烟雾，我什么也看不见。每天早晨，当我穿过马路时，看不清交通灯是红色还是绿色。”居住在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的小学生南丁· 额尔德尼（Nandin-Erdene）说。
乌兰巴托作为空气污染最严重的首都，每年冬季空气中的PM2.5（直径小于等于25 微米的空气污染物）数值都会爆表，达到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安全水平的40倍。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因为快速城市化、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和极端天气等原因，过着传统放牧生活的农村贫困人口大量迁移至首都乌兰巴托。
这些来自农村的流动人口，通常会在城市郊区的一片未规划的地区搭建起传统的蒙古包和简单的木头或砖房，这里也因此被称作蒙古包区。目前，蒙古包区生活着大约80万人，占乌兰巴托人口的60%，整个蒙古国人口的30%。在这里，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没有集中供暖、自来水和管道。
每年寒冬来临，乌兰巴托的气温都会降至零下20度左右，最低可达零下40度，供暖不可或缺。虽然大部分城市人口用上了电，但是电费远高于煤炭。因此，蒙古包区的居民仍在使用传统的炉灶烧原煤取暖。
▲蒙古包区的家庭使用煤炭取暖和做饭导致极端空气污染问题 图源：Claire Harbage / NPR
作为全球煤炭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蒙古国的原煤价格十分低廉——2.5公斤一袋的原煤只需要200-700蒙古图格里克（约0.07至0.25美元）。在蒙古，冬天从每年10月初一直延续到第二年4月。这段时间内，一个蒙古包区的家庭很容易烧掉两吨及以上的煤炭。而那些既买不起原煤又买不起木头的人，会燃烧他们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包括垃圾、塑料轮胎和粪便等。
原煤燃烧除了产生高水平的PM2.5外，还会向大气中释放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一氧化碳。乌兰巴托80%空气污染，都来自超过20万个蒙古包家庭燃烧的煤炭和其他燃烧物。
此外，乌兰巴托的地理位置也在让空气污染问题变得异常严重。这座城市坐落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有助于形成逆温现象，即地面上空的大气结构会出现随高度增加而气温升高的反常现象。污染物和冷空气一起被上方一层较暖的空气困住，难以扩散。
空气污染正在对人们的健康带来难以处理的后果——吸入这些颗粒污染物会对人体呼吸系统造成重大损害。
“我都不知道健康的肺听起来是啥样子了。”医生Ganjargal Demberel主要在蒙古包区附近出诊。“任何一个人都有支气管炎或别的问题，尤其是在冬天。”
蒙古国家医疗记录表明，在过去十年中，呼吸系统并发症是乌兰巴托居民的主要死因之一。急性支气管结石的发病率增加了6.3倍，意味着每10,000人中有240人患病。
而空气污染对于儿童的影响更令人担忧。肺炎现在是蒙古国五岁以下儿童死亡的第二大原因。生活在乌兰巴托中部污染严重地区的儿童，其肺功能比农村地区儿童低 40%。而支气管炎和哮喘等疾病，还会导致儿童无法上学，或失去其他机会。
而孕妇如果长期接触被污染的空气，则会影响正在发育的婴儿的肺部和呼吸系统，损害其大脑发育并导致早产和流产。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一项研究显示，与夏季相比，冬季的胎儿死亡率增加了350%。尽管医生建议居民，尤其是有小孩的居民离开乌兰巴托，但大多数人难以负担这笔开销。
▲在乌兰巴托的 Songinokhairkhan医院，三层楼的医院所有房间都被占用，其中大部分是有呼吸系统问题的小孩 图源：Fredrik Lerneryd/半岛电视台
Ariunsanaa和Oyun是一对住在蒙古包区的年轻夫妇。他们四岁的儿子和一岁的女儿于2020年冬天都因发烧、咳嗽最终患上肺炎而住院。“这是每年冬天都会卷土重来的同一株流感。每年它对孩子们造成的伤害都比前一个冬天严重得多。”
根据卫生部进行的一项调查，医疗保健支出已经占当地平均家庭支出的10%，在冬季将额外增加50万图格里克（约175美元）。
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9年的一项研究，空气污染带来的公共福利成本估计为每年4.86亿美元，生产力损失成本为5800万美元，总成本相当于蒙古国内生产总值的 5.6%。对于蒙古而言，问题亟待解决。
为了解决空气污染问题，蒙古政府和一些国际组织一直在寻找办法，但问题仍旧严峻。
2010年至2015年间，在蒙古能源部、乌兰巴托市、千年挑战公司（MCC）和世界银行提供的补贴下，约17.5万个清洁炉灶被分发到蒙古包区的家庭中。但由于缺乏相关法规，政府也没有开展强调清洁炉灶重要性的宣传活动，加上没有充分监控黑市，蒙古包区居民基本上没有动力使用清洁炉灶，甚至将免费发放的炉灶和燃料放在黑市出售。
2018年，世界银行乌兰巴托空气清洁项目在一项调查中发现，超过一半的蒙古包地区家庭仍在使用传统且高污染的煤炉和低压锅炉取暖。然而，蒙古已经在2008-2016年花费了1473亿图格里克约5200万美元和6000万美元的外国投资，但许多举措被认为无效，在减少原煤消耗方面收效甚微。首都的空气质量并没有明显改善。
蒙古也在不断推出新的方案。从2017年开始，蒙古政府为了鼓励居民使用电暖设备，每年11月1日至次年4月1日对蒙古包区实行夜间电价优惠，免除每晚21:00至次日06:00的电费。此外，在其他人口数量超越1万的聚居区，居民可享受夜间电费50% 的折扣。
蒙古内阁还在2017年批准了一项减少空气和环境污染的国家计划：在乌兰巴托火电厂以外的地区完全禁止使用未经加工的煤炭。该计划希望到2025年，空气和环境污染至少减少50%。
2019年5月，蒙古政府首次实施原煤使用禁令，全面禁止乌兰巴托中心六个区使用原煤。取而代之的是，政府在市场上以补贴价格提供了一种称为“精炼煤球”的替代产品，与原煤价格相当。这种煤燃烧时间更长，且不会释放烟雾。
该禁令减少了短期原煤消耗，让乌兰巴托的空气质量在禁令实施的第一年改善明显。蒙古国政府宣布，与2018年相比，空气污染减少了60%。
▲精制煤存放在乌兰巴托市周围的不同仓库设施中供消费 图源：MONTSAME
尽管原煤禁令政策在一开始被认为是解决空气污染问题的灵丹妙药，但新冠疫情又为这项政策的落实带来新的挑战。
自从新冠疫情爆发，蒙古国将防疫政策优于其他政策。为了遏制疫情传播，蒙古在全国实行严格封锁，关闭了边界并限制了公共活动，乌兰巴托市的封锁率为97%。2020年11月上旬，乌兰巴托出现了大规模的本地传播，导致政府实施更严格的封锁和居家措施，直到2021年3月才放开。
严格的防疫政策带来的是经济停摆，许多低收入家庭甚至食不果腹，更加不用说购买精制煤球了。
根据蒙古国家统计局和世界银行于2020年5月进行的新冠疫情家庭调查，自2020年1月以来，16%的自营职业者没收入，73%的人收入减少。虽然有薪就业受到的影响较小，但75%的家庭和85%的贫困人口因食品价格持续上涨和失业而遭遇经济困难。
▲2020年11月，蒙古政府关闭了所有学校和幼儿园，并禁止所有公共活动和集会，对弱势家庭产生了负面影响。NGO Alliance2015为250名儿童提供了营养和卫生用品包 图源：Alliance2015
因此，在2020-2021年冬季，收入最低的蒙古包居民只能选择最便宜的燃料，包括脏煤——一种排放大量污染物的原煤——以及他们能够燃烧取暖的其他材料。因此，尽管实施了原煤禁令，2020年乌兰巴托的空气质量再次成为全世界最差。
在找到更为持久的解决方案之前，还会有许多家庭必须烧煤以保持蒙古包的温暖，还会有许多人难以呼吸。
“我希望我的孩子生活的环境里可以呼吸到清洁的空气。这应该是每个人享有基本权利。”居住在蒙古包区的居民洪古尔朱丽（Khongorzul）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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